讨论：对古典吉他演奏早期音乐速度和节奏的若干看法

早期音乐(Early music)主要是指欧洲中世纪(Medieval)音乐, 文艺复兴(Renaissance)时期音乐,和巴罗克(Baroque)音乐. 注意早期音乐是一个标准用语, 用于书刊, 论文和唱片分类中. 就古典吉他而言, 现在演奏最多的是根据鲁特琴(lute)或其他乐器(维奥尔琴, 古钢琴,竖笛、羽管键琴等)作品改编的文艺复兴时期音乐,以及以巴赫, 维瓦尔第, 亨德尔, 泰勒曼(这位仁兄在那个时代曾被认为比巴赫伟大)为代表的巴罗克音乐. 上世纪开始, 早期音乐特别是巴洛克开始复兴, 早期音乐的清澈和纯净,简单透明但是有想象空间的和声, 在理性和从容中缓缓流露情感等特征, 和近现代音乐中复杂明确的和声, 强烈的对比, 复杂的配器, 戏剧性的叙述, 鲜明的情绪表达成为对比. 成为大家现代生活中紧张的神经的一种抚慰. 古典吉他特有的纯净音色, 简单但清晰的和声, 对复调的支持, 使得吉他这个乐器非常适合表现早期音乐(并不是说不适合其他风格的音乐), 而且,吉他相对钢琴和提琴音乐情绪表达不够鲜明的缺点被早期音乐的平缓和从容掩盖住了.

吉他处理早期音乐的旋律, 和声, 对位等话题在其他论坛上已经有过讨论, 而且这不仅仅是与早期音乐相关, 而是贯穿吉他演奏和编曲的综合问题,这里限于篇幅暂不讨论. 只谈与速度(tempo)和节奏(rhythm)相关的几个问题.

吉他处理早期音乐的一个常见问题就是速度. 相比我们现在听到的演奏录音, 比如Segovia, Pepe Romero, David Russell等人的演奏, 早期音乐的实际速度其实还要慢些. 就常见的舞曲曲式来说, 比如现在常用中速的Allemande,当时其实是比较慢速的, 然而按今天的标准, 实际速度要求要快一些, 如BWV996的Allemande,RCM(加拿大皇家音乐学院)对吉他版本的要求就是每分钟68-72拍. 一些前奏曲也是如此, 如BWV850的Prelude,RCM对钢琴版本的要求是每分钟68至少138拍. 这个速度相对早期音乐的时代而言, 是快了些. 当然, 也有现代处理速度放慢的, 如BWV999 Prelude. 一些追求"演奏巴赫用他的方法"的早期音乐原教旨主义者则严格要求用早期音乐的时代的特征处理那个时候的音乐. 但是大多数近现代演奏家,不仅包括吉他, 也包括钢琴和提琴演奏家, 都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演绎早期音乐. 换句话说, 早期音乐时代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吉他, 钢琴, 和提琴,既然是新的时代, 新的乐器, 新的演奏家, 新的听众, 使用新的速度和新的演绎当然无可厚非.

吉他处理早期音乐的另一常见问题就是节奏起伏的变化以及浪漫化对内在的情绪的表达. 现代演奏的训练,除了个别地方处理或者Cadence(结尾), 基本上要求演奏者按谱面的强弱和节奏要求演奏. 否则,除非演奏时的独特处理和听众能恰好达成一致, 演奏者常会认为没有反应作者的意图. 如果参加考试,会被扣很多分(当然如果谱面上有渐快渐慢的要求, 则一定要表现出来). 但是基本上按节奏处理不等于MIDI式的机械演奏,演奏者通常可以根据音乐情绪的变化,通过变速的方式对某些段落予以加强. 这些变速的方法,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Cadence减慢外(谱面一般也会标明), 吉他上常用的有Rubato,Inegalité和Romanticizing等几种方式.

Rubato(发音roo-BAH-toe)表示随意增减的节奏, Segovia处理所有的乐曲, 包括Baroque音乐, 常使用这一方法. Rubato的关键是总时值不变, 某些拍子可以长些, 但后面必然有某些拍子缩短, 把时间"抢"回来. Early music中比较典型的例子是BWV999的Prelude, 特别是开始的时候, 很多演奏家都突出每拍第一个低音旋律, 让高声部第一个休止符延长, 高音第一个音略微延迟出现, 然后缩短高音第一, 二个音的时值一保持每小节的时值不变. 注意缩短高音第一,二个音的时值很重要, 否则就不是rubato, 结果就是节奏乱了.

Inegalité是法国风格的处理方法, 可以用于early music, 不象rubato, 它在速度变化时不要求总时值不变,有点Jazz音乐里的从容不迫的摇摆节奏. 使用Inegalité的关键是它通常用于相连的音符比如音阶等successive lines,如果音程较大的旋律(intervallic lines)也这么处理, 节奏就会有零乱的感觉. 所以要正确处理. 很多演奏家在Baroque音乐中都会不同程度地使用这一技术,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法国的Stephan Schmidt, 此外还有Pepe Romero等.在他们演奏的BWV1000 Fuga, BWV1004, BWV998等作品中都有明显的Inegalité.  

处理Early music, 比较自由的节奏处理方法还有Romanticizing, 就是用浪漫主义的方式演绎早期音乐. Segovia是这方面的大师, 自由的节奏,音色的强烈变化, vibration感性的使用, 很多early music到Segovia手里都被披上了浪漫主义的外衣.甚至节奏鲜明简单的BWV996 Bourree, 本来是欢快的乡村舞曲, 也被Segovia浪漫化成带有伤感情绪的作品, 不过通过吉他有点伤感的音色, 这样的处理也给人带来一些共鸣吧. 使用Romanticizing一定要慎重, 否则节奏过于自由, 对比过于强烈, 就失去了early music的特征, 反面例子之一是Segovia演奏的BWV996 Allemande.

对于古典吉他演奏早期音乐速度和节奏的选择, 一种观点是艺术需要夸张, 使用节奏变化来增强对音乐情绪的表达, 可以更好地吸引听众. M.Barrueco在他的大师班中就这么强调过. 而且我个人以为古典吉他由于音量问题, 对音乐情绪的表达不如钢琴和提琴那么强烈, 使用其他方法比如tone color或适当的romanticizing会增强现场气氛. 但是在录音室录制CD就有另外的要求了, 在录音室录音强调的不是气氛而是完美, 所以对速度和节奏的处理就应该更加严谨. 除了Inegalité, 其他的变节奏方法应当慎重使用. 当然, 练习时应该一直使用节拍器来建立心中内在的节奏感. Rubato也好, Inegalité也好, 甚至Romanticizing, 都是建立在稳定的内在的节奏感之上.